张明扬  历史作家、资深媒体人

公元1259年九月，正准备渡过长江，一举攻取南宋江防重镇鄂州（今武汉武昌）的忽必烈，得到巴蜀传来的确切消息，蒙古大汗蒙哥殒命。传来的消息中，是否有蒙哥的确切死因，是否言及一位姓杨的宋军炮手，今已不得而知，唯一能确认的是，忽必烈必须得放弃灭宋的图谋，准备回师争夺汗位了。蒙古军再次来到鄂州城下，已经是1274年，这起大汗之死，深刻影响了亚欧大陆诸国的命运，也让南宋继续保全了20年。

每个了解《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的人，都会记得郭靖黄蓉死守襄阳的悲壮。但金庸先生笔下的武侠世界，只展现了宋蒙战争的冰山一角。那些在小说里作为背景板的历史细节——比如让杨过一战成名的蒙哥之死，在真实的历史上竟藏着更残酷的真相。

公元13世纪初，来自北方草原的蒙古部族强势崛起，凭借其铁骑快刀，无往不利，迅速灭亡了西辽、西夏、金等政权，并连年入侵南宋。1258年，志在建立不世之勋业的蒙古大汗蒙哥决定亲自率军南征。他拒绝了谋臣取道潼关直达江汉（襄阳）的策略，而是选择越过大散关南入四川，意图夺取巴蜀，顺江而下，一举灭亡南宋，这也正是他为自己选好的葬身之地。

蒙古大军一路势如破竹，连下川蜀数十座南宋山城，最后只剩下钓鱼城屹立不倒，苦苦支撑。钓鱼城在今重庆合川，位于嘉陵江、渠江、涪江三江交汇处，依山为垒，易守难攻，地理位置险要，为重庆府之屏障。钓鱼城之重要战略地位，也使其成为宋军不得不守、蒙军不得不争之地，一场血腥惨烈的攻坚战不可避免。

1259年的上半年，蒙军对钓鱼城进行了持续的进攻，宋军守将王坚、张钰身先士卒，军民协力，死战不降。蒙军不但毫无进展，先锋大将汪德臣也死于飞石之下。蒙哥听到消息，为之“拊髀叹惋，如失左右手”，而他没想到的是，这其实只是“上帝折鞭”的一次预演。一个月后，从城中飞出的另一块炮石击中了前线督战的蒙哥，很快蒙哥死于军中。钓鱼城下，所向披靡的蒙古铁骑第一次被拦下了前进的脚步。


关于蒙哥之死，中外史籍记载各有不同，有说病重而死，有说伤重而亡，《两宋烽烟录》总结各种说法后，推论到：蒙哥“此前已罹患时疫，且因治疗疾病而大量饮酒，致使病情日重，至此上前线督战，又遭受宋军飞石或飞箭的袭击，因受伤惊悸而使病情恶化，终于病逝于前往重庆的途中”，诸多因素的叠加，也许正是“大汗之死”的真相。

钓鱼城一战，成为南宋抗蒙战争中取得的最大胜利，“使得蒙军自四川顺流而下乘势以定江南的作战计划破产，整个攻宋战役就此瓦解”。蒙哥死后，忽必烈与阿里不哥为争夺汗位，兄弟阋墙，展开了长达四年的内战，无心也无力继续对南宋用兵，“成吉思汗创立的地跨欧亚大陆的蒙古大帝国就此产生了无可弥补的裂纹，而逐渐陷于分崩离析之中”（《两宋烽烟录》）。这更使得南宋获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得以推迟其灭亡的命运。恰如明人所言：“向使无钓鱼城，则无蜀久矣。无蜀，则无江南久矣。宋之宗社，岂待崖山而后亡哉！”


小说中，杨过飞石击毙蒙哥汗，写就武侠史上最潇洒的刺杀，而真实的历史上，大汗之死，却是一场更残酷的壮烈抗争——没有一招制敌的绝顶武功，有的是血火交融的城墙攻防；没有单枪匹马的英雄救世，有的是数十万军民的血肉长城；没有英雄儿女的浪漫传说，只有历史无声的湮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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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端平入洛到崖山日暮，宋蒙（元）之间的战事持续了近半个世纪，《两宋烽烟录》第四卷“十三世纪宋蒙（元）和战实录”，为我们全景展现了这场残酷的战争，以及背后惊心动魄的历史博弈。

《两宋烽烟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