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子罕》记有孔子如下一句话:“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对于这句话的阐释,历来并无多少争议,关于“无知”,以朱熹的解释为代表:“孔子谦言己无知识。”即孔子自谦,无须深求。然而到了王阳明,却读出了别的意思:“良知之外,别无知矣。”一望而知,带有鲜明的时代色彩和心学解读印记。
若说这是孔子的本意,恐怕阳明自己也不相信,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解释?无非是“借圣人立言”。利用经典和权威,完成自家学说的传播,“良知”即是王阳明安身立命处和其学说的根底。回到对孔子这句话的解释,便涉及对“良知”性质的根本认识。据王阳明,因为“良知之外,别无知矣”,故孔子说自己“无知”,即孔子只有“良知”,而那些具体的见闻知识或书本知识则不在“知”的范畴。“无知”,既是对经验知识的否定,又是对良知“不滞于见闻”的存在状态的说明。因此从根本上说,王阳明强调的是“无知”才是“知”的一种理想状态。他的再传弟子王时槐深谙祖师爷之道:“孔子之无知乃真知也。阳明先生所指良知,盖如此。”一语道破“无知”才是真知,才是良知。
其实说起王阳明的心学,不理解的人很多,对他的误读更多,而这种误读,跟阳明自己对孔子的有意误读相比,就有很大不同了,因为他们是真的不理解阳明话语的语境和其真实意涵。而吴震的《传习录百句》,则试图还原王阳明论说的语境和背景,尽力揭示蕴含其中的真实意旨。这对于今天的读者来说,不啻是认识真实王阳明的方便法门。